风摇枫

·CP：主七夜x张凯枫，副萦尘x墨姬，七墨互动有

·旧设有，新设有，私设有

·七三与萦墨的初会事件

·历时拖延二十四天，前后文风可能略有差异

并不是每个人一生下来就知道如何生存。
只不过，人类魔族云云，都还有所谓的童年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探寻；而留给墨姬公主探寻的时间，只有短短一瞬。
那时墨姬抬头一笑，月光般温柔纯净，无尽风雅，墨色衣角还流有尚未完成聚形的光华。
“是您创造了我？”
幽都王斜倚在悬浮骷髅背椅上，没有回答，仅仅是用冰冷的目光紧紧打量着她。
墨姬以绝对的纯粹读清颛顼眼中浑浊不堪的情感，癫狂的痛苦，沉沦的寂寞，还有难以割舍的痴绝的爱意。

似乎是个有趣的人间。

很久之后，同样是一个人从黑暗之中苏醒，他睁开的眼睛满是鲛人特有的灵气，开口时既谨慎又桀骜。
“是你救了我？”
墨姬站在他面前，亦没有回答。她天生就能极轻易地看穿人心，她透过七夜澄碧的鲛人眸子直直去看他内心深处，那怒涛般的仇恨和对一切的敌意，就像海底深处的暗流，危险致命的同时，带有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不过，单纯站在幽都的立场上，深切的仇恨和对一切的敌意都是值得利用的好东西。

七夜同时具备这两点，但后来新任的幽都魔君张凯枫，他只具备前者，却不具备后者。
为此，颛顼特意吩咐七夜和墨姬布局让张凯枫到朔方城来历练心境。七夜那时候是漫不经心地直接道：“同招待耀哲公一样招待他？”
墨姬不太记得那时候父王是什么表情了，她只记得然后这活儿落到了自己头上。

人，欲过奈何，必已成魔。张凯枫在几个妖魔的陪同下自江南前往幽州，伫立在幽气森森的奈何桥前，也不由兀自感慨。他一路到朔方城门也风平浪静，招待过玉玑子的无数妖魔并未朝他迎上去，反而先天就有着某种感应般，乖乖退开。

魔君现，万魔归顺。
不过朔方城主要都是鬼。
张凯枫来的第一天只用先为他接风洗尘，墨姬点上幽冥鬼火置上好酒好肉，便任两个大男人聊去了。七夜往酒盅里倒着琼浆，虽然他起初对这位魔君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但自从岳父的任务分配下来，墨姬便暗地里做了不少调查，他耳濡目染着也知晓了大概。

他举起杯来。

“来即是客。初次见面，本城主先敬你一杯。”

张凯枫莞尔，二人对饮。杯盏刚停，张凯枫又起身回敬。七夜将第二杯酒一饮而尽，落杯之时，他托起下颚，略有些低沉地开口，嘴角隐约还有一抹戏谑。

“因为‘人’到了如此境地，为何还相信人的善？……”

张凯枫放下酒杯的手一顿，转而又笑得清朗。

“……因为人的善与恶，

“我都不相信。”

张凯枫丝毫未料及朔方城会出现弈剑弟子。他凝视着窗外浓重的黑夜，那里刚刚一抹蓝色流影闪过。他蹙了蹙眉，回头看向七夜，对方一副什么也没察觉的模样，古井无波地注视着他。

“今夜还闲，魔君要出去走走？”

“不用了。”

张凯枫收回目光。

墨姬站在朔方城广场上，银色的月辉刻画出她精致曼妙的轮廓。无论月相有多少种，她也早已看厌，她此行绝非是为了散心。

她伫立在城楼前抬头，朔方城的牌匾正挂在触不可及的高处。夜色沉霭之中，那旁边的眺望台上此时却有一抹紫粉色的人影，虚晃摇曳，同冷色的朔方城极不相称。

墨姬抬手挥袖，一道鬼气闪电般朝城楼上击去。对方径直从眺望台上跳下，腰身刚好掠过鬼电，月光中愈来愈清晰的身躯被灵气承托着缓缓下坠。

当墨姬能看清她的面庞时，才发现这位魔女正笑得温柔。对方看着就很柔软的脸颊上有一对幽魅又无神的淡蓝眼瞳，而墨姬也是第一回，没有在一瞬间之内从生命的眼神里看出情感。

与阴森幽冷的蓝或黑格格不入的胭脂色光华从对方身上逐渐逸散，看似温暖又满是暧昧不明的纠缠，诡异得如同跗骨之蛆。而那光华又逐渐凝聚到魔女手里，交织变化，逐渐凝成精巧的形状，并拖起长长的残影。

魔女落地之时，手中举着的光芒已结成一朵昙花。

花朵精巧的边缘向空气中流散着灵气，原本的胭脂色也很快褪成了更贴近魔族的月白。

她将花儿递到墨姬手里，近乎无暇的脸蛋上，笑意神秘又自然。

“公主，

“送你花儿。”

张凯枫握紧剑飞悬在高空之中，剑光天回云舞。

方才喝晕了酒其实并不适合打斗，但鬼知道朔方城哪里会涌出这么多弈剑弟子的残魂，其中怨气几分又有执念几分。

荒唐。

他脑海里一时被这两个字塞满，恍惚间险些栽下去。

他的执念向来也道不清名不白，与弈剑听雨阁有关的事情，他从来都不想牵扯其他任何人。他在回房之后便兀自跳出窗外飞到高空，孤身一人迎接铺天盖地的魂魄，并且尽量按捺着不用声势浩大的法诀。

横劈，竖斩，绕身回剑，张凯枫尽可能地将攻势骇人的若干魂魄逼在身周范围一米开外，但照这样拖延消耗从来都不是他所擅长。黄泉之内涌出的魂魄越来越多几有层叠之势，继续固守后果恐怕难以预料，眼下唯有以攻为守。

他飞身而起将战场拉得更高，周遭只剩茫茫云雾，浓墨之间银白月光冰冷铺洒。而不用多时，云雾又尽为魂魄密密麻麻地掩盖。

云天之中，炽热火焰与寒冷幽水都随剑而起，被击中的魂魄即刻淡化。张凯枫在魂魄之间穿梭，燃烧着狱炎的长剑在刺中一个个弈剑弟子要害的同时拖起火焰、寒水甚至雷电，所经之处便开辟出一线只剩云雾的空白，但转眼间又被其他残魂填满。

幽都魔君也并非神灵，这般规模的敌群，他决意闯入便不再可能全身而退，法诀剑气被八荒挡住后也有挡不住的剑刃砍到身上。张凯枫再一次被砍中右肩时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他不知道肩甲还能支撑多久，而血肉何时会绽开。他在那一瞬间回头，眼眸里灵力充斥摇曳恍如冥火，冷冷直视着衣着风格令自己无比熟悉却目光涣散的那位击中他的弈剑弟子，长剑上聚起玄元之力。

九玄破天诀。

七夜不是那么了解这位幽都魔君，或许后者的确惊才绝艳，但在朔方城要脱离朔方城主的视线也绝非易事。他掠身径直飞上高空，环视一圈，一片空荡荡，只有厚重云层在一层月光下随风飘浮。

云中的灵力波动很是诡异，紊乱异常，应该发生过大规模的战斗。

七夜提气再度向上飞去，骤然云雾被三枚硕大的元力气团冲破，灼目的金红光照亮云天，流星一般向下方的朔方城坠落。

七夜大骇。

“张凯枫！你是不是疯了？！”

七夜从一层遮蔽视线的云雾中抽身而出时，张凯枫的剑迎面朝他劈来。他用上十分力道相抵，张凯枫堪堪被他逼退几步，停在云层中。

他垂了垂眸，“抱歉，我没想到是你。”

“那你以为是什么？”七夜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出闹得恼火不已，“你莫非有喝醉了深更半夜上天撒酒疯甚至烧城的习惯？”

“呵，”觉察到七夜的不满张凯枫心里也颇有腹诽，一介朔方城主你连黄泉的门都关不紧么？他正欲开口噎对方，“我还以为你是这排山倒海的魂魄里的一个，你——”

等等。

张凯枫环视四周，云海明月之间，居然什么也没有。

“魂魄？什么魂魄？”七夜满面狐疑，他逐渐觉察到有什么不对。

“我……”张凯枫一时语塞。

仿佛一切都是幻境，张凯枫惘然，但气血的消耗和身上的疼痛仍然很是真实。猝不及防又酣畅淋漓的战斗过去之后，无比紧张的状态一下子放松开来。疲累困扰之下，他的视线很快模糊，聚起来凌空的灵力抓不住地涣散，在陷入黑暗之时一头从空中栽倒了下去。

“张凯枫！”

七夜飞身过去将人接稳，却发现对方是真正地累倒了，不由得蹙了蹙眉。

“哼，幽都魔君？……”

低声嘲讽中却有掩藏不住的其他情绪在流露，七夜注视着臂弯里的人眉眼如画气息微弱平静，不由得眯了眯眼，总觉得人生中似乎有什么乐趣被挑起。

幽都魔君么。

萦尘站在一方台阶下，临着石像门卫和其头顶高悬的白月。她伸手在空中，指尖胭脂色的光团忽明忽暗。幽冷的冥蓝灯火下，若是细看，才得以通过景物的扭曲觉察到她身前一片领域内的空气似乎都在流动——并且是流向她指尖被收回去——也或许，根本就不是空气。

待光团黯去，空气流动停止，萦尘轻柔地挥袖落座，一颗幼童拳头般大小又皎洁圆润的月白色明珠便从她袖口轻快地滑出来，被她稳稳接在手里。

“多谢公主愿意借萦尘夜明珠一用。”

萦尘倩笑着将珠子递还，墨姬无所谓地捞过去，收进袖子里，优雅又散漫。

“无妨，你也送了我花儿。”

萦尘不由莞尔，“只是一朵花儿而已，同这至宝夜明珠可是云泥之别呀。”

墨姬勾着美眸看她，橙凤样的眼影勾勒三分锐利七分娇媚。

“朔方城缺什么至宝？……

“倒是，从来都没有人送过我花儿呢。”

“你这是在怪我求婚没给你送花么？”

一身铠甲战袍的朔方城主落在地面时衣摆都被气流掀起，他一手揽着不省人事的张凯枫，一手依然还握着紫光幽闪的上邪宝剑。觉察到火光的七夜回头瞥了一眼，远处有几栋建筑已经烧了起来。虽说不那么在意幽都的财物，并且这点火势也能轻易控制住，但他还是对这位幽都公主散漫随意到城里烧起来都依然在聊天的行径略有意见，索性挑了挑眉接着话道：“我向来还以为你没那么小女儿脾气。”

“我可从没想过收城主殿下的花，”墨姬笑吟吟地，“以殿下的品位，不知道会送出怎样令人惊讶的一捧花来呢，说不定就吓跑我了。”

“哦？我品位哪里差？我不是还看上你了么？”

“看上我？搂着个幽都魔君说这话还真是很难有说服力呀，我的七夜殿下。”

“照你的意思，我要是看上他，就是没什么品位了？”

“哦哟？瞎猫也有撞上死耗子的一天啊。”

说完这话时墨姬悄悄扫了萦尘一眼，后者一脸淡然地捧着脸颊，又仿佛若有所思，看见她投来的目光便朝她一笑。萦尘在想什么？墨姬依然不知道。这就更有意思了，本来将话题往张凯枫身上带就是想借着看看这个幽都第一歌姬的深浅，毕竟传闻中人情甚重亲情，若是扯张凯枫两句话就能激得她反感，那就说明她也不过一般魔尔。而眼下明显不是如此……嘛，意料之中。

反倒是七夜，他啧了一声，这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能噎回去。他干脆收了玩笑语气，朝在台阶上安安静静坐了多时的萦尘稍稍微躬示意：“怠慢了。虽为初次见面，这位姑娘容貌却甚是眼熟，既有如此倾城之姿，可是萦尘姑娘？”

这话说得不着痕迹，明显七夜已经对北溟内部的事情有所了解——甚至是包括画像在内的情报调查，但他究竟了解了多少，却完全是个未知数。

“久闻城主大名，果然见闻广博。”萦尘起身便是盈盈一福，剪水双瞳却向七夜身后略略瞥了一眼，又低笑道：“眼下这番情景，想必是夜有惊扰？七夜殿下不如把幽都魔君留在我这里，萦尘替您送回去，您先行一步去忙其他事吧。”

七夜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正欲动作，墨姬却不咸不淡地道：“这里可是幽都，没那么些男女之嫌的，我的城主大人。”

七夜顿了顿，接着就把张凯枫直接推到了萦尘怀里，“有劳了。”

接着他扬袖回身。

“走罢。”

墨姬懒洋洋地瞧他：“救火去么？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打算去？”

“爱去不去。”七夜冷哼一声径直走人。

墨姬幽幽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模样，侧头看向正抱稳了似在沉睡的张凯枫注视的萦尘：“他就这脾气。”

萦尘一时回过神来，迎上墨姬的视线。墨姬回以一个笑意，又朝七夜离去的方向抬了抬语调：

“罢了，我先同他去咯。”

远处的七夜似乎放慢了脚步。

墨姬笑着俯身在萦尘耳边低声道：“大概萦尘小姐持得有父王的令牌吧？往主殿去，会有人来接你的。等我回来了，我们再聊。”

“嗯，那多谢墨姬公主了。”

虽说朔方城的宫殿建筑主要也是石木材料，但毕竟是属于幽都的东西，总归掺杂了些不知名的特殊寒性材料；再加上此处高手云集，所以即便是张凯枫的三轮九玄破天诀火球一样砸下来，也不能真正带起什么滔天火势。

可冲击力的破坏性依然不容小觑。

七夜看着来来往往的邪影清扫搬运着被烧得炭似的天枢院……的残骸，知道天枢院肯定得拨款重建，而给萨昙修邪影炼化池的事情也绝对拖不掉了。

墨姬公主方才亲自骑着黑豹在周遭的悬崖和建筑附近巡了一圈儿，这会儿回来，翻身下来揉揉豹子的头，让它走了。

七夜头也不回。

墨姬照旧落落大方：“你知道幽都第一歌姬同幽都魔君的事了？”

七夜这才回头看了看她。“你怎么知道。”

“就算想东西慢，下回想到了什么的时候也不要停太久，人家指不定很轻易地就探出你知道些什么来了。”虽是在提醒他，墨姬依然很是无所谓。

为什么同幽都的女人打交道都这么麻烦。七夜一脸冷漠，他突然就有点想念那个现在整个朔方城里唯一还流着点人血的张凯枫了。虽然不知道他抽什么风，但好歹同他聊天用不着顾及什么心机——就算他抽风了，不也就是打架吗，打架好啊，来啊，互相伤害啊。

待修整完这场闹剧，东方已破开一丝黎明。七夜和墨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着回来，走到寝殿附近时，倏然墨姬身上有什么光芒一闪，转眼间从她袖口里飞出一朵月白色的花儿；花儿在空中旋转了两圈，灵气飞快逸散，最终凝聚成一小朵幽蓝色的光团。

“这是什么？”七夜问。

墨姬把手指伸过去，碰了碰，十分地软。经她一触，那光团里骤然露出一张咧嘴咯咯笑的小骷髅脸。

“像是聚集起来的魔气产生了灵念……魔灵吗？有点可爱……”墨姬低声自语着，不禁再戳了戳那个小光团。

“喂。”七夜刚想追问她怎么不回答自己，话未出口猛地听见一声巨响，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怎么回事？”七夜冷下声音抬头远眺，只见寝殿某个方位上的房瓦生生被流着红光的剑气斩碎一片，碎片烂瓦横飞，转眼间惨不忍睹。

“看来萦尘小姐的训练颇有成效呀。”墨姬此时已经抱起魔灵来抬头张望了。

七夜终于察觉到之前遇到张凯枫时为什么感觉那么奇怪了。

“趁着他过去同妖兽妖魔打得多，其实早具血性，所以用专门的咒术，施加大量只他一人能看见的人形幻影，以激发他对人类乃至一切异己目标的杀意？”七夜蹙眉，“但他看上去像不只经历心魂的战斗，幻影怎么会造成实质伤害？……等等，你把朔方城的东西借给萦尘了？”

墨姬淡淡道：“训练魔君也是幽都王的意思。”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爆裂声震耳欲聋。

“过去围观的魔越多，他恐怕越不会停手。”墨姬说话依然是悠悠地。

七夜深吸一口气，“这也不是他严重地阻挠我休息的理由。我需要同岳父大人谈谈这回的损失。”

“我觉着你还不如说是朔方城的财物损失，父王会听进去一些。”

“那一起去？”

“我同萦尘姑娘唱歌儿去了。”言罢魔灵从墨姬手腕上飘飞起来，这位魔族公主不打算征求任何意见地走了。

很好，这很幽都。七夜决定先亲自去找那位魔君谈谈。

毕竟这里也只有他能阻止他。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