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摇枫

落枫阁，桃花灼灼，风色谙然。

那时候萧逸云已经长成了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褪了些孩提时候那种淘气。不过比之少年应有的青涩，剑阁自由风气的影响明显占了上风，于是这一年的萧逸云依旧脱不了贪玩的本性。

所以这一天的萧逸云又来到了中原云麓仙居，不料一来刚好就赶上顾汐风来仙居看望秦筝，而秦筝与顾汐风聊了几句后，便怎么说都要烟纶带她去西陵城玩儿了。在场的顾汐风没辙，烟纶不想有辙也没辙，萧逸云是想有辙但还是没辙。

于是秦筝跟着烟纶走了。萧逸云本着一副来了就不能白来的精神，开始向顾汐风扯东扯西，又有几个正阳弈剑师兄师叔和六祸太虚暧昧不清，凯枫那个妖精死了以后卓师叔和陆南亭好像都不开心他俩是怎么了竟然想养妖魔，自己以后到底是穿惊涛还是穿正阳之类的。

顾汐风看了看自己一身白色的六祸，不平不淡地道:“惊涛吧。”

萧逸云停止滔滔不绝，歪头看了看他，“为什么啊？”

“惊涛升玄嚣，玄嚣弟子普遍前途好，你像你们弈剑大师兄和弈剑的巡逻弟子都是穿玄嚣。再者，你上战场磨练磨练，对以后有好处。”

“也对。”萧逸云煞有介事地点头，“我以后可是要保护阿筝的！”

保护？覆巢之下……顾汐风顿了顿，没说话。

萧逸云继续兴高采烈地说道:“所以，我当然要穿正阳！广成子祖师说，要抓住姑娘的心，得先抓住姑娘的眼睛。顾汐风，你别想让我上当！”

……顾汐风忍了忍，没说话。

“阿筝像月亮。”萧逸云对着天空比划两下，“漂亮，端庄，举目可见，触不可及。依我看，只有能逍遥江湖、心境如云的弈剑弟子，比如我，才适合守护她。按顾汐风你的说法，惊涛弟子未免总得心系天下，一样难有真正的自在逍遥。”

萧逸云又继续道，“不过……也不是只有阿筝。整个云麓仙居都挺像月亮的，高贵，又好看。”

“阿筝会感动的。”顾汐风微笑——尽管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又接着萧逸云的话柄打趣:“那你说阿筝是月亮，你自己是云，那你倒是说说，我是什么？风吗？”

“不。”萧逸云看着他的眸子有了些许光亮得难以分辨的情绪，“我觉得，你是水。”

“哦？为什么？”

“因为长相阴柔。”

“……”

多年后，金坎子攻破云麓仙居的那个晚上，他特地远去丹青湖，对着一大片湖光出神。白色身影的边缘在草丛中随风支离，形如鬼魅。

此时湖水中，茫茫江水浸月。

萧逸云说他要穿正阳的那天之后，顾汐风就脱下了六祸，换了身白金的丝绸长袍。他实在不想承认正阳六祸这种搭配，还有一些原因，是他再受不了西陵第一美男子的身份。

他想当的是玉玑子麾下的首徒金坎子。

然而萧逸云那一句你是水让他暗生警惕，果然不久之后萧逸云真的发现了他的野心。他想下杀手，没杀下去，因为他突然想起一句，云在青天水在瓶。

云在青天水在瓶，各有各志，相逢相识相知从来都只是谙景旧事。

——顾汐风，你是水。

对，我是水。

金坎子看着高高在上的明月被江水束缚住的模样，突然有了一丝笑容，四分狠毒，三分凄厉，两分感叹，一分怀念。

月亮被关在水里，云漂浮在天上。

遥远处的天际，云麓仙居火光通明，直直烧得天边一块白云燃起。

完。